Escape.

    李赫宰伸手把手机屏幕递过来给他看的时候，李东海正从被子里歪出半个身子喝感冒冲剂，太甜了。

    甜得发齁。

    李东海眉毛鼻子皱在一起，抓着他的手不放，质问道：“你是不是往里放糖了？”

    李赫宰被他反应逗笑，说：“我干嘛要往里放糖啊？”

    他从旁边床头柜上端了水来，又存了心想逗李东海，补了半句：“我的宝贝都那么甜了，才不用加糖。”

    李东海一口水喝下去好悬没呛着，倒不是因为李赫宰那句甜不甜的，是他水咽到一半才忽然发现自己用的杯子是李赫宰的。

    李赫宰怕他真呛了，也不再逗他，只嘱咐他喝慢点。喝完水又听见李东海问他，怎么拿错了杯子，他才笑起来，说：“原来你还知道哪只杯子是我的啊？”

    言下之意是，用我杯子你还嫌弃？

    他把手搭到李东海腰上，掰起手指准备给他数个一二三四，看看李东海从前那些“不分你我”的“罪行”都干了多少年。他还没能张口，全让李东海一句话给堵回去。

   李东海说：“会传染给你的。”

   李赫宰是才反应过来这一点，想到下午李东海为此还和他据理力争要回自己那边睡，只好顺着李东海说：“那先放你床头柜上，明天我洗了又用。”

    李东海躺回来，重新戴好口罩，说：“还得消毒。”

    李赫宰说：“好，消毒。”

    李东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探头去看他刚刚递来的手机屏幕，是郑允浩的一条ins更新，放了这两天和他的合照。

    郑允浩为了东方神起的十五周年纪念专辑正忙，年关前后日程不少。好容易才挤出两天得闲，拉着几个同乡的朋友凑了局，都还算相熟的，也问了李东海，他算了算好久没见，就抽出空去了。

    一桌人前前后后聊得天南海北，他们俩从来年里各自的计划说到新出的歌曲，说来说去又转回练习生时期的旧事。他们这批人好像总有这个毛病，一聚起来总也逃不开要回忆那段日子。

    或许是那段日子本来珍贵。当时身边的那些人，兜兜转转聚聚散散，小半生过去，如今剩下的一应都成了朋友家人，像是连结在一起的亲情，无可取代了。

    李东海想起那天聊起的有趣的事，又忍不住垂下眉头笑，他捡着零零碎碎的给李赫宰讲，边摸出手机打开ins觉得自己该要点上一个心，更新划出去好长才想起郑允浩的ins自己压根没关注。

    他病得脑袋昏昏沉沉，只嫌搜索麻烦，干脆手机一甩大手一挥，当起甩手掌柜：“帮我关注一下哥！”

    李赫宰捡了他手机笑，“你手长在我身上啊？”

    李东海就缩进被子里，掀开李赫宰的睡衣摸到他腰上，也笑起来，说：“嗯，长你身上了。”

    李赫宰被他冷了一激灵，捉了他的爪子放在肚子上捂，给他当了天然暖炉，说：“关注好了。”

   李东海就把另一只手也放到这只暖炉上，说：“帮我点赞。”

    李赫宰说：“点好了。”

    李东海又闭着眼睛说：“那你再帮我评论吧，告诉哥他最帅了让他负责帅到老，还要加小笑脸。”

    李赫宰一边输入一边按着他的手指尖，“你说谁最帅？”

    李东海笑嘻嘻，“你最帅。”

    李赫宰挑挑眉毛还想说点什么，李东海又偏开头好一阵咳嗽，李赫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等人咳完了，他也早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把李东海拉回怀里，摸着脑袋看有没有发烧。

    李赫宰说：“要不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回头再严重了，没行程也架不住这个病法。”

    李东海咳得满脸病怏怏，偏头让开他的手，说：“没事，都吃了药了，可能明天就好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免得再传染给你。”

    李赫宰理了理他头发，说：“你连口罩都带上了，还传染啊？”

    李东海说：“怎么就不会了。你最好记得多洗手！”

    他们今天上床得早，看完一部电影又闹了好半天，才互道晚安。

    关灯之前，李赫宰说：“夜里要是醒了就喊我。”

    李东海心说哪里会醒，他脑袋沉得恨不能一觉到天亮，但还是乖乖冲着李赫宰点点头。

    然后他就醒了。

    凌晨四点，房间里黑压压一片。

    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声讨李赫宰是个乌鸦嘴。然后他才开始觉得难受，浑身上下都酸痛，脑袋疼得像是不是他自己的。

    他爬起来去找体温计，坐在客厅量出来一看，三十八度五。他感觉自己简直像一块在咖啡杯里化开的方糖。

    至于为什么是在咖啡里，大概因为夜里醒来的话，就总是容易陷入不安之中。如果还在病里，就要更容易一些。

    他在客厅坐了半天，等着水烧好，又翻了两颗药，才轻手轻脚地回房间爬上床，他本来准备摇醒李赫宰来着，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但是偏偏今天他忽然想让李赫宰一夜好眠。

    都闹过他那么多年了，不如放他这一回吧。李东海把自己这近似于大发慈悲的想法归根于被高温烧得一片浆糊的脑袋，又觉得李赫宰至少应该感谢一下他。

    于是他开了床头的灯，摸出手机自拍，上传ins，提醒粉丝小心流感。自然也怀了小心思，凌晨四点，他还是想有人能和他说说话。

    等凉了水，把退烧药吃过了，他就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翻看粉丝留言，翻着翻着想起他上一回病到夜里醒来的时候，现在睡在身边的人还远隔天边，房间里冷光一片。又想到前两天聊起来的十几年前，他和郑允浩一边聊一边笑，笑过去大把大把幼稚的事情。

    他捧着手机想东想西，最后还是就那么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东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小，厨房似乎还有水在烧着，也隐隐约约地响。李赫宰抱着个枕头，坐在床头看手机。

    其实之前李东海醒过一次，疑惑了一下李赫宰醒了不起坐这干嘛，又眼皮打架，重新拉了拉被子陷进枕头里。

    现在他觉得自己睡得够了，一睁眼睛，还是看见李赫宰。

    李东海说：“你坐这干嘛啊？”

    李赫宰见他醒了，盯着他看好半天，才回答：“看你。”

    李东海还没醒透，脑子转不上趟，半天冒出个：“啊？”

    李赫宰说：“昨天你几点睡的。”

    李东海说：“和你一起睡的啊。”

    李赫宰说：“那你几点醒的？”

    李东海转过趟来了，他想起自己发的ins，又眨眨眼睛，像是被抓包一样装起可怜，说：“……四点。”

    其实李赫宰全知道，他哪里是忘了自己发过ins，分明就是存了心发ins想要他看见。

    不舍得吵他一夜好眠，又要他睡醒了以后看着心疼。

    李赫宰的确好心疼。

    光是看他照片上胀得发红的眼眶，他都心疼得要死，又知道李东海是何等细腻心思，肯定想了一大圈有的没的。偏偏自己还就在那张照片上，被一个马赛克糊成了墙。

    他看着这只达成目的小坏蛋，梳开他凌乱的刘海，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低头吻上去。

    吻人的这个还委委屈屈：“都让你喊我了。”

    李东海只是笑，偏头咳了几声，又问他怎么样。

    李赫宰说：“没在烧了。”

    他漂亮的指尖又摸上李东海的嘴唇，说：“快点好起来吧。”

    给老虎嘴边送肉，李东海不负所望张嘴咬了一口，甜甜地笑，说：“那我得吃药。”

    李赫宰也笑了，说：“我那么管用啊？”

    李东海点头。

    当然管用了，他想。

    他天生敏感的细腻心思，他没来由的低落和不安，所有的情绪在李赫宰这里好像都能化成一片静悄悄的叶，安稳地沉沉垂落，然后让他护在最暖和的心口上，就免于风霜。